“你听说了吗?我们班的那个明理泽啊,有个人得了一个很奇怪的病啊,一直都没来上学呢。”
“什么病啊?”
“苏萨克氏症侯群。”
“那是什么病啊……这么怪的名字……”
“我查了一下,听说是每过24小时就会忘掉那一天的事。”
“就是每天都刷新记忆咯。”
“可以这么说哦。”
“这病也太灵异了吧……”
“是的……他父母给他请了好久好久的病假呢……他一直都在医院里修养……”
“真是可怜呢。”坂本悠纪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对这个得了怪病的同班同学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明理泽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在班上没有什么玩得很好的朋友,也很少说话,很少参与集体活动。他还没有享受完这个高一上学期就请了很久很久的病假。
在坂本悠纪的印象中,明理泽是坐在靠教室门口的一个安静的男孩,他不用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就能凸显出他的气质:脱俗。
坂本悠纪从未见过他和任何人搭着手,肩并着肩走着,从未见过他和别的男生一起鬼混,一起打架,一起看性感美女写真杂志之类的。
他一直都是形单影只。
但他并不是“透明人”,他在女生中的人气还是可以的,女生们的评价可以归总为一句话:明理泽长五官端正,长得耐看,至少比班上其他男生好看。
在男生中的评价也还可以:文科很好,向他请教问题也会很仔细地回答,是个好人。
正想到这里,班长突然走过来拉住坂本悠纪的手臂,真情款款地说:“坂本同学,你可不可以代替我去探望明理同学?”班长的眼中还闪烁着点点泪光。
“……为什么呢?”
班长缓缓低下头,“我和女朋友吵架了……”他害羞又为难地拉扯着头发。
“哦。关我什么事。”
“有好处有好处的!你代我去是有好处的!”班长猛地抬起头,用那饱含泪水的双眼盯着她。
“……什么好处呢。”
“帮你介绍男朋友!”
“不需要。”
“帮你打扫一个月的教室卫生!”
“不够。”
“……下学期你的卫生任务和这学期的一起包!”
“成交。”坂本悠纪微笑着点了点头。
班长感激地鞠了一躬,将手上的一张纸条递给了我,还是用双手,彰显诚意。
坂本悠纪接过了纸条,上面写着明理泽所在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还有明理泽父母的手机号码。
坂本悠纪又叹了一口气。说实在话的,她和班上那些女生不一样,如果是别的女生肯定不会错过探望明理泽的机会的,但
她对“恋爱”“泡汉子”这种事真的一点都不感冒……“唉?!”她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村上班长!等一下!”
“啊啦?咋啦?”班长刚走到门口,听到声音后转过了身望着她。
“为什么要让我代你去呢?你去找班上别的女生的话,她们肯定会同意的,而且你也不用帮她们搞卫生之类的。”
“你猜啊。”村上深不可测般地微微一笑。
“那我不去了咯。”
“唉唉唉唉别啊!你以后就会道了,肯定会知道的。哦,对了,你以后要每周固定去探望他哦。这是代替全班献出对他的关心与友爱哦,你可是形象大使喔。好了我要去安慰女朋友去了!”
“……什么是以后就会知道啊……”
坂本悠纪被村上班长的话搞得摸不清头脑。
放学之后,坂本悠纪按照村上班长给的纸条找到了明理泽所在的医院。
“666号。”
病房门口站着一名矮矮胖胖的护士,她翻着手上的册子,听到脚步声后便抬起头望了一眼坂本悠纪,问到:“你是来干嘛的?”
“啊……那个,我是这个病房里的病人的同班同学,是来看望他的。”
护士眯起眼睛凑近看了看坂本悠纪的校徽,然后点了点头,打开了病房门。
坂本悠纪道谢后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她看到坐在病床上的明理泽呆呆地望着窗外,默默不语,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
“那个,明理同学,你好。”
听到声响后,明理泽才缓缓转过头,他用漆黑的双瞳望着她,没有任何感情的望着她。
“我是……”
“坂本同学。”
“啊……你知道啊。”
“同班同学,当然知道。”
坂本悠纪直勾勾地望回去,她仔细扫描了一遍明理泽,不得不说,他老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的皮肤几乎和自己的差不多白了,双眼写满了疲倦,端正的五官确实让他显得比较清秀。看来他自从得了这个病之后就很少出去,但他得的病不是那种不能走出去的病吧,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坂本悠纪这么想着。
“坂本同学,不要站着,那里有椅子。”
“哦哦哦!”坂本悠纪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后抬起头却发现了明理泽还在盯着她。用一个词形容:目不转睛。
“……明理同学,冒昧问一下,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你的眼睛真好看。”
“啊,啊?”
“浅棕色的。”
“哦,噢……”
“…………”
“…………”
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两人谁都没说话,像是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说话。
“呃,那个,明理同学,”坂本悠纪直起身子来,认真地看着他,“我今天是代表全班来探望你的,以表达对你的关心。以后你生病的这些日子,我每周都会固定来看你一次的。”
明理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随后便低下了头,没有说任何话。
气氛,尴尬。
“他们。”
“嗯,嗯?”
“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做出关心我的样子,然后再派你来探望我。他们根本就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你也是。真是虚伪。倒不如别做样子,还能省点精力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呢。”
坂本悠纪抿了抿嘴,微笑着说到:“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明理泽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问到:“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生气的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说的又不是没道理。”坂本悠纪学着美剧里的欧美明星耸了耸肩,“我也觉得他们,还有自己,有时候老是会做一些违心的事情。但人如果一直都在做符合自己所想的事情,那你就无法在社会上立足。”
“真早熟。”
“哈。”
“呐,坂本,每天都来看我吧。”
“是因为你每天都会更新记忆的原因吗?”
“是的,”明理泽抬起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一周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一周见一次我会无聊死的。”
“除了你父母,就只有我来看望你吗?”
“是的啊。所以我很开心呢。”
“……看不出哪里很开心。”
明理泽轻轻笑了一下,“你以后来看望我可不可以把你当天在学校发生的所有有趣的事告诉我呢?”
坂本悠纪差异了一会会儿,点点头道:“可以啊。但说了你也无法记住啊。”
“记不住记得住又没事,但我会记得每天都会有好事在世上发生,这样我就能有信念活下去了啊。所以,坂本,请代替我去快乐和享受幸福。”
话音落完,明理泽便温柔地看着坂本悠纪,他漆黑的双眸中所显现出的温柔让人心疼又惊悚。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用“惊悚”,就是莫名有这种感觉。
“嗯。”
两人稍微聊了一会会学校里的事,坂本悠纪便说要回家了。
“记得我们的约定啊。”
坂本悠纪快速离开了医院。她总觉得和明理泽在聊天时有种压迫感。
“明理泽不是个简单的人。”
她皱着眉头嘟嚷着,但她又觉得真理泽是个可怜的人。
不能记住流年中所有美好,真是太悲惨了。
又很羡慕。
能忘掉原以为无法忘掉的痛苦记忆,真是太幸福了。
躺在病床上的明理泽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本黑色的本子,打开本子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笔开始写了起来。
洋洋洒洒地写下几句话后,他盖上了笔盖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马上就要奔赴生死的战士一样。
他缓缓翻开了前面的内容。
看了不到一分钟,明理泽便快速合上本子。他不敢往下看了。真理泽双手颤抖着将本子重新放在了枕头下。
他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
他现在已是泪流满面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无缘无故掉下来。那些文字看起来是如此陌生,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明明知道天天记日记,每天去看会很痛苦,但如果不记的话,就会忘记自己最珍视的事物。
他不想忘掉那些事情。他必须强迫自己天天翻以前的日记,强迫自己记住或回想那些记忆。
他讨厌患了这种奇怪的病的自己。
护士走了进来,正准备查房,却看到了明理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她走上前去摇了摇他,“明理君,明理君。”
没有任何反应。
护士纳闷极了,因为平常明理泽不会这么早睡的,也不会睡这么死的。她走过去想去看明理泽,结果被吓了一大跳。
明理泽满头都是豆大的汗,满脸都是泪水。
“明理君!振作啊!”护士慌慌张张地按了“呼叫医生”的红色按钮,“不是都说了叫你不要情绪过度啊!”
医院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急诊室亮起了灯。
坂本悠纪躺在自己的床上,反复琢磨着村上班长的话,还有今天和明理泽的对话。
她不懂,为什么班长要让她去,为什么真理泽要拜托她做事。
“今天又是个不眠之夜哇。”
坂本悠纪翻过身,盖上了被子,关上了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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